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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五天破7亿、冲击年度票冠的《抓娃娃》,如何聪明做到了商业性和思想性的平衡

2024-11-16 16:54:34 0阅读

【版权申明:本文为@影吹斯汀 独家原创稿,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抄袭or转载,违者必究!】

由《夏洛特烦恼》和《西虹市首富》的编导闫非、彭大魔操刀创作,“国民喜剧人CP”沈腾、马丽主演,定于7月16日正式公映的《抓娃娃》,毫无疑问承载着各方对这个暑期档的“救市”期待。

上周六(7月13日)开启点映后,《抓娃娃》不负众望票房大爆,确定“平稳下水”。点映三天收获近5亿票房、观影人次近1200万的强劲表现,令猫眼给出了超过37亿的最终票房预测,有望冲击年度票房冠军。

更难得的是,影片口碑也不拉胯。豆瓣火速开分7.5且持续没下掉,不仅是继2015年《夏洛特烦恼》后,麻花团队主控的又一部过7分电影放所有国产商业喜剧中,也称得是优秀级别。

很显然,《抓娃娃》能让全国人民趋之若鹜,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原因:“沈马”这对国民喜剧CP,总能满足观众开怀大笑的朴素愿望。

《抓娃娃》也的确接住了这份信任。沈腾马丽和各色配角的表演依旧逗乐,搞笑的包袱段子一个接一个,可能一锤定音的大爆梗要少一些,但总体“笑果”也并不比《夏洛特烦恼》和《西虹市首富》明显逊色。

但《抓娃娃》似乎又和以玩梗逗乐为重点、风格甚至有些鄙俗的“西虹市宇宙”前两部有所不同,前作虽然也有涉及阶级差异、现实与虚幻等议题,但《抓娃娃》对亲子教育主题的探讨明显更深、更严肃。影片整体看下来,既能感受到黑色电影阴暗压抑的一面,又多了几分正剧乃至悲剧的纠缠和厚重。

片中荒诞的育儿情节,不仅是对中国传统的挫折、苦难教育心理的写实刻画,也不仅有贫富身份互换拉满的讽刺感,如《楚门的世界》般“被设定”的虚幻人生、全员都处在被操控循环里的荒诞无解……让大笑背后,满是惊悚。

“表面喜剧片,内核恐怖片”,直白说明了影片文本的复杂性。

喜剧面:既架空又现实的设定,反差和伪装制造喜感

《抓娃娃》的喜剧面,完全立在“富人装成贫困户穷养儿子”的基础设定之上。

出身贫苦的富豪马成钢(沈腾 饰)因富养大儿子失败,决定和妻子春兰(马丽 饰)穷养二儿子马继业,他们趁孩子幼年不记事,举家搬到破旧的祖屋居住,还雇了教育专家李老师(萨日娜 饰)扮演瘫痪在床(但其实早已去世)的孩子奶奶,为的就是让孩子完全相信自己出身贫困家庭,能早早当家懂事。

与此同时,房子下面就是庞大而精密的“指挥部”,马总安排、调度着多名员工,他们有的为马家提供伙食,有的扮演教育小马的“邻居”和“路人”,有的制定严格的成长计划。在这个一切都被控制好的虚拟家庭里,小马成长为了品学兼优的好少年。但随着长大,他也慢慢察觉到了生活的不对劲……

和“西虹市宇宙”和“麻花系”过往的作品一样,《抓娃娃》无论是初始的设定点子,还是片中数不胜数的荒唐桥段,都带有一定的空想、悬浮色彩。

但是,“富人装穷育儿”的桥段早在冯巩、牛群1999年的小品《瞧这俩爹》中就有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更是有事例可以印照。

所以,《抓娃娃》虽然同有“身边人皆演员”的构思,却很难说是对《楚门的世界》的简单汉化,而是有很强烈、很落地的本土社会属性,属于现实生活中“听上去离奇但也有可能发生”的荒唐事件,比《夏洛特烦恼》中的时空穿越可信许多。

另外,这个略显夸张、但反映了相当一部分国人父母教育观念的育儿故事,也要比《西虹市首富》中“继承亲戚遗产乍富”的狂想更具有社会普适性。毕竟“天降横财”稀奇罕有,但为人父母鸡娃育儿、孩子被双亲打压式教育的体验,却是中式家庭中流毒甚广的群体性经验。

尖锐切中全社会都有共感的“日经”话题,就是《抓娃娃》能在“小品感”和现实感两端间取得平衡的关键抓手。《抓娃娃》“离地”并不算太远的基调,使得影片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夏洛特烦恼》《西虹市首富》中那种过于咋咋呼呼的轻浮感。

当然,因《抓娃娃》的情节主线映前就已在网络“泄露”,故而观众普遍对影片“社会学喜剧”的严肃面早有预期,也不免对影片产生“不够有趣”“平衡不好现实感和喜感”的担忧——但看过正片后,怀疑可以尽散,单看《抓娃娃》“小品式喜剧”的一面,电影已经足够好笑。

在故事一开头,贾总(贾冰 饰)来到貌似“贫苦”的马家,表明有意资助小学生马继业(肖帛辰 饰演),父亲马成钢却表现出怪异的神情,母亲春兰更是轻描淡写拿出高级古巴雪茄“高希霸”,给了贾总和观众一点小小的“富哥震撼”。

从这里开始,影片“上来就明牌”,揭开“富人装穷只有孩子不知”的滑稽设定。在不同视角的信息差中,在极贫和极富对比的巨大反差感中,不间断地爆发出各种“错位”“猎奇”的喜剧能量。

爸爸驾驴车“出门打工”,孩子临别哭得情真意切,妈妈假哭之余却不忘耳语提醒丈夫“爱马仕kelly橙色荔枝纹”;假装记性不好的卖肉摊贩,却非要一本正经给买菜小马出复杂数学题,引得小马也疑惑反问:“你的记性不是挺好的吗?”

观众所笑的,是“大款”这个真实身份和“贫困户”这个扮演身份的猎奇对比,是“接棒人计划”参与者们在小马面前明明纰漏百出、但就是阴差阳错未露馅的表演和哄骗,也是孩子“不知身在此山中”的天真清澈。

小马真诚地相信父母和“奶奶”的苦难、爱和付出,表露出的往往是最本真质朴的认真、感动、愧疚和奋发,所有这些情绪状态,甚至包括偶发的贪玩心,都其实是被监视器精准记录的对象,内供计划参与者们研究、观察,在观众的第三者视角下,更是辛酸又好笑。

当孩子长大,进入青春期的小马(史彭元 饰)隐约发现身边家人可能是在演戏的时候,瘫痪多年的“奶奶”好巧不巧,被小马目击到居然在打蓝球,只能为了不穿帮匆忙“死亡”下线,甚至后续在灵堂装死未遂,“诈尸蹦迪”,影片的爆笑程度在此到达了顶峰。

表演方面,沈腾马丽当然是轻车熟路,无论是个人的表演节奏还是相互捧逗都已臻化境,“西虹市宇宙”中各有特性的配角演员们也都骨骼精奇、自带喜感,在正剧里演惯了大母亲形象的萨日娜,也颠覆性地贡献了诸多丝滑笑点。

哪怕很多地方能感受到情节段子编排的刻意和生硬,在演员们节奏精准、生动强大的表现力下,也能基本消融观众的尴尬和怀疑。所以,段子写得可乐也只是是一方面,演员们迸发出的强大喜剧能量,才是《抓娃娃》能获得广大观众喜爱的核心竞争力。

藏在喜剧壳下的恐怖讽刺点到为止,留下双重面向

笑是笑了,但其实影片许多制造包袱的机制,似乎和隔着摄像头和监视器“看耍猴”没有明显区别。

一辈子被观察、操控,却处于无知、无助状态的孩子,以爱和教育之名欺骗、诱导、惩罚孩子的父母,这样令人不用细思也能极恐的畸形教养关系,恐怕不能令观众“笑完就忘”。

显然,《抓娃娃》的立意是讽刺、批判中国式家庭教育中的某些怪相和错误观念。

事实上,从标题开始,“抓”这个字,就已经既代表一种冷酷的绩效思维(“抓生产”“抓成绩”“狠抓落实”),也隐喻父母无形之手的窒息操纵。

在片中的具体表现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挫折、苦难教育理念成为主导思维,富一代自认因吃苦而拥有韧性,就通过近乎虐待的方式穷养孩子,迫使其去捡瓶子挣钱以至被同学讥笑,使孩子自尊丧尽。

还有以善意为名的生活和精神控制,建造全天候全景式的“敞视监狱”,连厕所也不是死角,令孩子失去隐私;痴迷于具体指标提升的“鸡娃”式教育,地下“指挥部”的观察工作方式接近科学实验,虽然“成效”斐然,但令一个人完全丧失真实的人生体验权利,完全沦为“培养实验对象”的悲剧性,恐怕不是一句“终究他还是个富人”能消解的。

最后,当孩子以牺牲高考为代价伺机揭穿一切之后,掌握着父系权威的“大家长”马成钢甚至拒不认错,还要反控孩子一手:“你也控制了我们的人生!”这种PUA话术,更是令人胆寒。

说实话,这些情节不必去电影院看,单把文字摆出来,就已经足够恐怖、足够触目惊心了。肯定会有许多观众虽没接受过完全“同式同款”的教育,但有着和小马或多或少类似的经历、承受过类似的精神压力、听过父母讲过类似的话语,说《抓娃娃》多方位展现了中国家庭教育理念中的糟粕一面,恐怕不为过。

这种教育理念害的不止有孩子,还有家长。爸爸结尾疾呼“你也控制了我们的人生”虽有“各打五十大板”的嫌疑,但也准确揭示出这种亲子关系中双方互为彼此压力源、互害互杀的病态“孽缘”本质。

表面的悲剧是孩子被父亲PUA,更深更广的悲剧,就是千千万万的中国父母,都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卖力鸡娃,自虐式付出,陷在这种自我制造的“自我感动”怪圈中不可自拔。这是一个典型的“人人受害、人人被操控”的恐怖宇宙。

当然,要这么一路深挖、一路批判、一路崩溃下去,这《抓娃娃》,恐怕就不再是一部能让人笑着走出影院的国民级喜剧了。所以,对于深刻的批判和讽刺,以及情节观感上的尖锐和恐怖部分,电影选择了“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明面上的展现,基本上止于小马掀开虚拟世界的那一幕——在揭开自己被欺骗的15年人生之后,表面上,他和爸爸妈妈和解了。

影片的结局是典型的“包饺子”式大团圆,有故意消解或淡化“苦大仇深”的意味:小马没有受到太大伤害,甚至还可以更加轻松地回归富二代生活,父母关心,哥哥支持,全家欢笑,似乎是一片祥和。

但不要忘了影片中段,刚刚察觉到诡异的小马就已经在课堂上胡言乱语,怀疑“有意识的世界在和我互动”“类似造物主、老天爷、阿努比斯、保家仙之类的灵怪在操纵一切”。连带随后的奶奶打篮球、梦中大灌篮、“灵堂诈尸”桥段在内,影片在这一“小马错乱”的章节中,甚至生成了一股强烈的邪典气质,无疑指向的是孩子精神的疯癫倾向。

周遭世界中某些细小的失常,就已经能让孩子如此魔怔,产生一种克苏鲁式世界观:神秘,不可名状,无意义感……代入小马想一想,这种世界运行逻辑崩解的感觉,就像《三体》中物理学家发现物理定律失效后的虚无感一样,造成的精神打击,更有可能是长久难以自拔的巨大情感伤害、认知失调甚至价值观失序。

这样巨大的荒诞,似乎是很难通过简单的“全家包饺子”就能一笔勾销的。

顺着这样的逻辑,如果我们把“长跑比赛捡水瓶”的笑话看作孩子彻底疯了的标志,“再生一个弟弟妹妹”的沈马发糖场景看作是“再开小号继续练、继续毁孩子”的恐怖循环,似乎也不是说不通。对《抓娃娃》最暗黑、最隐蔽的阴谋论阐释,在此达到了闭环。

正面看是大团圆的完美结局,倒过来看也可以是套在喜剧壳里、延续恐怖的恶魔低语。对于一部受众广泛的商业喜剧而言,这算是种既聪明圆滑、也精准到位的处理方法:既安全地满足赚票房的首要任务,也安全地藏好了深刻的B面谜语。

至于观众愿不愿意深挖一层、细想一道,能不能看到影片正中心的黑色之核,而不是仅停留在“阖家大吉”的层面上,就是各自的选择了。

在院线商业喜剧的范畴中玩娱乐性和思想性的“惊险平衡”,《抓娃娃》做到了。在如今的国产片创作环境下,能兼顾创作思想又完成赚钱任务,“旗舰级救市片”,名实相符,值得肯定。

(文/阿拉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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