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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二十年,他终于圆了自己的长片梦!

2024-11-27 18:29:08 1阅读

原标题:整整二十年,他终于圆了自己的长片梦!

采访、撰文 | 握瑜生

2023年11月18日,电影《无价之宝》正式上映的第九天,累计票房破亿,恰好就在当晚,影片导演张大鹏接受了“幕味儿”编辑部的线上专访。

《无价之宝》一般被视作张大鹏真正意义上的长片首作,它的出现为11月上半月略显平淡的国内院线带来了一抹亮色,在与“生猛”的张大鹏导演近50分钟的对谈中,我们谈广告也谈长片、谈家庭也谈爱好,聊了东北文艺还聊了美国电影。

张大鹏与电影、拍片结缘始于新世纪初,从北京电影学院的非典型学生到广告片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明星,再到今天的电影导演张大鹏,他走了整整二十年,个中喜忧只有他自己品尝得到。

但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无价之宝》仅仅是他电影生涯的开始,而未来更加值得期待。

首先祝贺您的长片新作《无价之宝》日前上映,这是由您亲自参与编剧、并导演的第一部真人故事电影。您曾将拍电影的过程与下厨烹饪进行类比,那么可否谈谈对您来说拍短片与拍长片有什么不同?

张: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一件事,遵循的是同一个逻辑。只不过我恰巧(在拍片以外)比较了解做饭(笑),譬如盖房,甚至是核裂变,它们与拍片子在本质上也都是相似的。

做饭和拍片确实是挺像的,同样的食材,同样是一块肉、几颗葱,但各人凭着手感和搭配的不同就会调配出不同的味道,即使是同一个厨师在今天和昨天做同一道菜也会出现微妙的差别。

一般的观点可能想当然地认为长片是大餐,短片是小菜,对我来说短片恰恰是满汉全席,长片则更像是一道家常菜。

今天的短片要和各种的影像形式,尤其是大量的竖屏短视频去争夺观众/屏幕使用者的碎片时间,所以短片反而需要烹饪得浓油赤酱,味道要强、要重,需要把自己打扮得“妖艳”一些。

理想中的长片则更希望给观众提供一种沉浸式的、完整的观看体验,但实际上今天的长片也在试图融入更多吸引观众的元素进来,让自身更加丰满、提供更强的可看性、话题性和类型感。

具体的时代表达与要求是客观的,创作者更多的是感受这种要求、顺应这种要求,但这并不代表我希望把电影做得像头条新闻一样,我仍然希望讲出自己的故事、拍出自己的风格,电影本应该是多元化和不被定义的。

(我)作为一个出生在东北的90后电影观众,影片在视觉空间上对于九十年代后期东北小城市景观的还原是特别打动我的一部分,有很多场景都是我童年时曾亲身体验过的。

《无价之宝》将叙事时空主要放置在东北小城鸡西密山县,这种选择有特殊理由吗?我们知道您其实是并不是东北人。

我自己虽然不是东北人,但在成长中,我刚好是被东北人带大的。我觉得其实我想拍摄的是一个广泛意义上的北方小镇,而东北或者说鸡西市,刚好为我提供了这样一个空间。

事实上,新中国的审美体系,它的迭代是非常快速的,从刚刚解放初期的苏式风格,还混杂着解放前的一些各种舶来的异国风格,比如日式风格、俄式风格等等——这里所指的审美体系,更多的是落脚在中国的建筑和中国的城市建设上的审美取向。

就我个人来说,我比较喜欢90年代东北的城市审美风格的。但同时也因为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黑龙江人,因此我不想完全还原那种地方空间样貌,而是更多的是以此为背景,主要关注的还是生活在那里人和人的情感,根本上我希望讲述的是一个相对较为普世的小镇故事,就算挪移到南方小镇当中也是完全可以的。

《无价之宝》还提供了一个与过去的很多东北叙事完全不同的角度去展现东北地域,片中我们会发现东北并不永远是刻板印象中的冰天雪地,东北的夏天也有别样的美。

对,其实有些固有的认知就是存在这些问题。东北不一定就只是冰天雪地,也不一定就遍地是钢厂,炼煤厂。

因为我最终还是要去表现人,我了解东北人,就像东北人当中有特别逗的,但也有比较闷的不善言谈的也有不是特别有趣的,但是他是很真的这种东西是最打动我的。

《无价之宝》中,石振邦在街头跳舞、追逐红气球这一段落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影片结尾处石振邦乘热气球采松子的段落似乎也与其有呼应,为全片的叙事氛围、人物的塑造都平添了不少超现实的气质,这些在过往大量的现实主义故事片中并不常见。

您怎么看待、理解这种风格化的处理?是不是有意在向《雨中曲》和拉摩里斯的《红气球》致敬?

其实很难说清楚为什么就有了向《雨中曲》致敬的感觉,甚至在你提起之前我真的对艾尔博特·拉莫里斯和他《红气球》比较陌生。

我个人比较偏爱的导演和影片,往往是那种保有相当程度的表达但又带着商业属性的,或是大卫·芬奇、萨姆·门德斯,或者盖里奇、昆汀和科恩兄弟,要么是气质内敛而走大型的商业制作,要么就是极具个人风格的导演。

我总觉得在美国电影的鼎盛时期,是2003年左右我在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好莱坞的颁奖季真的堪称神仙打架,《毁灭之路》甚至只能拿技术奖(笑)那个时期的电影好就好在,它们的商业性与艺术性是兼顾的,其商业属性并不妨碍它在审美上保持高水准。

(结尾的白气球)其实源于勘景采景过程中的真实体验、真实所知——在吉林汪清县因为采松子每年都飞走很多这样的气球。(追逐红气球)是我觉得“石头”(石振邦)活得太憋屈了,于是就让他做一个梦,来这么一段释放。

这段戏剪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像《雨中曲》了,其实最初我的想法和现在是不一样的,本来为“石头”设计了更过瘾的一条线:他把自己所有未能在现实中解决的事情,在梦中都梦到了,他应该是一路问着喊着的。

但因为当时的一些客观情况,考虑到时长、剪辑中测试的结果等等,甚至一度认为这段太跳戏了而拿掉过,后面硬是坚持保留了下来。过程中捏着一把冷汗,还好今天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笑),当时觉得最别扭的部分在上映后反而是收到了观众最多关注和喜爱的部分,看待同一部文艺作品的眼光也许就是因人而异、评价它的过程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很多偶然性。

《无价之宝》不是强情节与强故事性的,它首先是关于情感和情绪的电影,尝试提供一些情绪价值,这些细微东西可能不是逻辑的,但它也有它的独特魅力和动人之处。

回顾您过去的很多作品,尤其是2017年前后的《家的迁徙》《爱下去才是家》《活地图老爸》《父亲的黑暗料理》一系列的广告短片,亲子、家庭等主题频繁地出现在您影像创作的中心位置,这其中包含着导演您的个人偏好吗?与您的个人成长经历有关吗?

我其实是一个家庭观并不完整的人,因为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我某种程度上被迫接受了这个状况,所以我更多地是通过观察周围人的家庭关系、亲情关系来写故事的。

链家网是我比较早期的客户,当时也只能为围绕甲方的需求去拍有关家庭的故事,其实我对于正常家庭生活的理解是存在一定缺失的。

新作《无价之宝》原名为《五金家族》,也突出一个“家”的内核,只不过这个“家”不再是由血缘联结,而是自主选择的,很多是从人性中那些美好的、纯粹的东西生成出来的。

在我的角度,就是尝试从人的本质入手,具体地说,像杨武这样的人,他就是一个很活泛的人,但石头这样的人也存在,在东北,像石头这样的人还挺多的。

其实他们俩之间存在着某种对照。

对,这两个人做的这些事情,在大部分时间中,其实都是没有计划的,甚至像石头这样的人,他对于自己的人生本身就毫无计划的,但他保留着基本的做人的底线,或者说一种向善的、好的本能。

影片中的这么多人,头脑相对清醒一些的,可能就是杨武了,但杨武同样也不是一个很有计划性的人,他只是生性比较圆滑。他的适应能力相对石头来说比较强,情商比较高。

其他人在做每个判断和选择的时候,都只是基于他/她当下的本能,认为自己该做这样的事情。你也可以认为他们是一些在靠着条件反射活着的人,其实现实生活当中的普通人、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很多瞬间是靠条件反射活着的。

石振邦这个人物在《无价之宝》中发挥着定调般的作用,张译对该人物出色地演绎紧紧地扣住了观众的心弦,导演是怎么选中张译出演石振邦这一灵魂人物?演员是如何选择和敲定的?

其实我和张译老师很多年前就有想合作的意愿,后来当敲定他可以出演之后,我们就这个角色进行了讨论。他就是一个黑龙江人,在他的成长过程和生活当中,确实也存在着很多像石头、杨武这样的人,他也希望能够通过这样一个角色、这样一部作品来让大家看到这些人。

角色的最终形成,其实是张译老师在提出他的观点,我也在表达我的观点,我们都在往中间的一条线上靠,是大家最后一起合作完成了这样一个角色,或者说塑造了这样一个角色。

这个过程中,我也让组里的其他的有东北生活经历的人带我亲身到辽宁和其他一些东北的城市,去感受和了解东北人和东北人的生活。

包括我也为了准备这部电影,去反复看像王兵老师的《铁西区》等作品,这个过程当中逐渐发现,其实有很多东北人,或者说东北人的日常生活,他们的生活、聊天都是特别没有主题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经常在聊着聊着的过程当中有可能聊呲了(笑)

电影与广告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媒介形态,作为影像创作者,今天您对自己电影的定位是什么?拍电影的初衷和目的是什么?您怎么看待自己的电影与今天的现实生活之间的关系?

我拍片子其实没有一个既定目标和目的,虽然一直以来我拍的很多都是短片,但我拍的短片的量是很大的,所以对于拍片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心得。

我觉得我的作品中不是非得要说什么,或者要表达什么,或者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去拍。倒不如说,我更多从职业的角度出发把它作为一项工作,你就拍就对了,短片也拍,长片也拍。好比一个人写作,如果今天他想表达的、有想写的东西,那么他就去写,如果没有,那他就把笔放下。

而且我也从不认为短片就要比长片好拍,或者短片和长片谁就比谁高级。就像你也不能因为吴承恩写的字数多,所以吴承恩比李白更高级(笑)

我唯一所想的事儿就是,拍就对了,在你还能有机会去拍的时候,那你就去做这件事情,你能拍什么就去拍什么就好了。

在我看来,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广告都服务于特定客户,并且关注投放后的收益、或反响,那么当您站在电影导演的位置上时,您会非常在意观众对影片的评价吗?

关于广告,因为我很熟悉的,能聊的也比较多。早期的广告很短,更多的是插播形式的,后来到了互联网时代,广告变得不能插播了,广告变成了一个要有自传播力的一个东西,因此在内容它被提出了要求。这事实上,这个变化某种程度来自于媒介的变化、具体时代的变化。

因为我自身对叙事的关注或者偏爱,往往我拍的很多片子就比较长,甚至要接近到半个小时,所以这也就注定了它们(这些片子)更多的是服务于一些大企业、头部企业,以进行品牌宣传,这种片子其实是形象片。它不负责带货,更多聊的是企业的背后的大的思维逻辑、理念和文化层面的东西。

所以,广告和电影之间的不同点就在于,广告仅仅面向这个品牌和它的特定受众。我所需要去打动的,可能就只是某个品牌的负责人,以及这个品牌它所对应的目标群体。但电影的话,它的垂类就没有那么精确,在某种程度上,受现实国情的影响,它要做的是可能尽量向下探。

就我个人来说,我认可电影是一种产业,但是我并不认为就要把它完全当做产业来做。也就是说,产业化虽然是必要的,但我个人看重电影的原因,更多是源于它在人的精神层面上所能发挥的作用和功能。产业能良性的运转、收益、再生产,这肯定是最基本的,但是也需要一些能够产生其他价值,在其他意义上发挥作用的电影。

对电影来说,市场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们又不能只看市场,还是要从更多的方面去关注电影,给电影一个更多意、更广阔的阐释空间。

上半年,您的另一部喜剧长片《不躺平俱乐部》顺利杀青,据悉这部作品在喜剧的基础上还融合了多种类型因素,非常期待能早日在大银幕见到这部作品。

对,但虽然它(《不躺平俱乐部》)包含着喜剧和幽默的元素,严格来说不算是一个喜剧,更多是在关注“当下年轻人如何面对自我”的事。当大家看到的时候就会知道,这部影片明显更加生猛。

“生猛”这个用词非常强烈地吸引到我了。

对,就假如说非要给自己贴一个标签的话,那我会选择用生猛这个词。我并不是一个很体贴和温柔的人(笑)

生猛的导演(笑) 想问您有在计划下一部作品吗?未来是否会继续拍长片?

我其实还是两手抓,长片短片都要拍,两边都不会停下。我其实是不太闲的住的人。

您提到过自己是一个比较熟悉或者说比较擅长多线程作业的人?

对,我一直都是这样,比较适应这种模式。长片拍累了就改拍一些短片,这样两边还可以互相调节一下,换换脑子。

最后一个问题,能不能给“幕味儿”的读者和影迷们推荐一位您个人比较钟爱的电影导演和他的一部作品?

可能就是萨姆·门德斯《毁灭之路》。

我非常欣赏门德斯的一点是:他在视听上做的非常出色。其实视听语言的规整不规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认为现在的电影在视听语言上能做到规整的很少。

规整更多地体现为在创作中各个环节上的相互配合,体现出一种整体性的协调。他的电影里没有哪一部分——美术、布景、用光——是特别跳的,或者说特别突出的,但当这些组合在一起的时候,让人觉得非常合理、非常舒服。合理其实特别难做到,搞怪和哗众取宠反而是很容易。

感谢导演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幕味儿”编辑部的专访!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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